“平面設計只會出現(xiàn)在 Pinterest 和 Instagram 上?!?/span>
Neville Brody 是每個記者的夢想。他有一種久經(jīng)磨練的技巧,能以諷刺和挑釁的口吻,隨時準備登上頭條,對設計行業(yè)進行挑戰(zhàn),而其他人可能會花上幾個小時來才能想出來并且做到。作為20世紀80年代以來最著名的平面設計師之一,他非常擅長這類事情。即使那些在英國沒聽說過他名字的人也肯定看過他的作品:他為第四頻道設計字體,為BBC和衛(wèi)報設計網(wǎng)站,更別提他與 RCA、巴比肯、ICA 和 V&A 等機構合作的作品,以及他設計的2014英格蘭世界杯(England World Cup)足球字體了。
盡管如此,Brody工作室的大多數(shù)客戶其實都來自海外。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英國人有一種習慣,就是故意無視成功者,而盲目地支持失敗者(稍后會詳細介紹)另一部分原因則要歸因于 Brody 所認的英國文化,即設計師只是“服務的提供者”。
Brody工作室并不只是想出漂亮的解決方案。他說,“我們提出策略,我們應對問題,然后深入研究。英國品牌文化總是與此大相徑庭,不是嗎?(客戶)通常會以天價聘請品牌顧問,然后委托代理公司制作更視覺化的東西——就像購買資產(chǎn)一樣。而他堅信,這兩方面是不可分割的。
Brody 并不總是與大型國際品牌合作,但他確實一直致力于以系統(tǒng)、策略和概念性思維為基礎的設計,而這些也都是各種藝術和設計歷史的基礎。他為 Fetish Records 永不過時的唱片設計也是如此;還有他的印刷實驗性雜志《The Face》,以及1991年的 Fuse項目,一個基于磁盤的新字體電子雜志和2010年的反設計節(jié)等等。今年早些時候,我們采訪了 Brody(目前是皇家藝術學院教授,同時也是 Brody聯(lián)合工作室的負責人),這位設計師對自己的工作非常樂觀和興奮,但也同時宣稱“平面設計已死”。
當你回顧你早期的唱片設計和在The Face雜志社工作時,你的那種“朋克”心態(tài)是如何貫穿你的整個職業(yè)生涯的?
我把(朋克)和達達主義聯(lián)系在一起。它們都是關于危險的想法和思維,即對任何事物都需要保持警惕和質疑。這也并不是一時興起突發(fā)奇想。
還有是從“藝術大爆炸”開始的:當攝影技術在19世紀中后期出現(xiàn)后,它把藝術從復制現(xiàn)實中解放出來。肖像畫突然變成了一種純粹的精英奢侈品。由此而來的是,在藝術中對存在理由的追求。藝術再也沒有必要維持現(xiàn)狀了。所以在此之后產(chǎn)生了印象派,表現(xiàn)主義,達達主義。他們認為藝術應該永遠是有意識的審判者:它應該反映社會的弱點,而不是社會的虛榮。這是巨大的轉變。
“朋克,對我來說,是達達主義文化質疑的延伸——我們不必遵循傳統(tǒng)?!?/span>
達達主義有未來主義的分支(不幸的是,那后來變成法西斯主義——然后是建構主義)。與包豪斯學院一致的是,它展望了一個屬于科學家、建筑師、設計師、藝術家和夢想家充滿希望的未來。
就算懷舊,我也對那些時代并不感興趣,這是因為我仍認為現(xiàn)在這個時代的想法是如此鼓舞人心。態(tài)度也尤為重要。所以,朋克,對我來說,是達達主義文化質疑的延伸——我們不必遵循傳統(tǒng)。
你對自己的職業(yè)生涯有規(guī)劃嗎?你現(xiàn)在合作的品牌顯然與 Cabaret Voltaire 唱片設計不同。
平面設計師所面對的兩難的窘境是:如果不找到一份為他人服務的工作,你怎么做有社會意識和挑戰(zhàn)性的工作,怎么填飽肚子?其次,當你處于社會邊緣,不被看到時,如何產(chǎn)生影響?第二個問題的答案是,你永遠不能處于邊緣而對內施加影響。你要么把社會轉移到以你為中心的地方,要么你必須處于社會中心。如果你在游離在外,你永遠無法改變什么。我一直知道,我必須讓別人看到我的作品。某種意義上來說,設計唱片封面比在 The Face雜志社工作更具挑戰(zhàn)性。
那以何種方式呢?
在更早的階段我就已經(jīng)嘗試了圖像和排版。事實證明,The Face雜志社是一個平臺,一個讓我備受矚目,移向新生事物的焦點中心,影響到更多人想法的平臺。在某種程度上,它是一種有意識的載體。在最初的兩三年里,在這里的工作被認為是非常具有挑戰(zhàn)性的。然而從那以后,它就成為了一種追逐的時尚。這并不是我想要的,所以我離開了。社會吸納足夠多的挑戰(zhàn)的基因,很快就把它們中和,使其變得無能和無害。頗具諷刺意味的是,去 Arena(他在1986年以雜志設計師的身份加入)就是為了建立系統(tǒng)并創(chuàng)造系統(tǒng)的流動性,而我的工作室現(xiàn)在再次重演。
“你永遠不能處于邊緣就對內施加影響。如果你一直游離在外,你永遠不會改變任何事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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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你剛開始工作的時候,你設想過你的未來職業(yè)道路嗎?
那時我們根本沒想象到電腦會帶來什么,無論是在蕭條時期,還是瀕臨破產(chǎn)的過去。1988年,我在 V&A博物館舉辦回顧展,然而六個月后,我們就瀕臨破產(chǎn),因為我們的英國客戶都不愿繼續(xù)與我們合作,而我們也無法獲取新的客戶。然而與此同時,日本和德國的客戶開始聯(lián)系我們,他們目光超前,并愿意與我們合作。自那以后,我們幾乎都是國際合作。在英國,我認為人們往往傾向于對名字已知的人有強烈的反感。
這難道不是非常遲鈍的方式來支持弱者嗎?
我知道英國人很討厭出頭鳥??烧褂[的目的不正是向人們展示不同的思維和想法嗎?這并不是為了虛榮。
而且在 V&A博物館,你根本不可能有一個面子工程……
的確。在第一本書(Jon Wozencroft)的《內維爾?布洛迪的圖形語言》,與1988年的展會同期出版)是關于如何推動人們接受創(chuàng)意和文案的,視覺則是通向他們背后思考的大門。當20世紀早期藝術家和設計師,比如達達主義者舉辦時裝秀時,他們不被認為是虛榮,而是被認為是對外延伸拓展。
而且在 Fuse 項目中,最重要也是最有趣的事情是,它再次回到了具有挑戰(zhàn)性的文化的共同戰(zhàn)線中,去發(fā)尋一個有意識的替代方案。我們如何創(chuàng)造和思考新的語言形式,來真正挑戰(zhàn)和揭示我們的思維呢?我仍然認為 Fuse 還有很多未開發(fā)的潛力。我們曾想把它擴展到音樂、產(chǎn)品設計、建筑等其他領域,但我們耗盡了資金和精力。而且,做類似于反設計節(jié)這樣的事情,需要做大量的工作。對我來說,這和 Face雜志社,朋克,Richard Hamilton 是一樣的?,F(xiàn)在,這可能更多地體現(xiàn)在我在 RCA 的教學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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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能多分享一些這種教學方法嗎?
我們并沒有意識到我們的反應在多大程度上受到制約。在設計實踐中,我們往往有內置的首選。生活艱難,工作經(jīng)常充滿挑戰(zhàn),所以我們傾向于去摘最低掛的果實。于是我們創(chuàng)建一個系統(tǒng),學生們不斷被迫接觸不熟悉的領域。他們沒有摘要,僅有一些提示。
是什么樣的提示呢?
這取決于被給出提示的人,以及問題背景。Adrian Shaughnessy 曾為我們做了其中一個課程活動,他給出的提示是奇點。學生們必須明確他們的意圖是什么,這對他們意味著什么。然后,在很短的時間內,他們必須做出來一些東西。
當我們任由設計成為一個非常脆弱的無界空間時,學生所熟悉的設計常態(tài)被打破,他們必須發(fā)展新的思維方式和新的反應。我們稱 RCA 的教學為“后學科”。你僅是一個想要溝通的實踐者。你可以做一張海報,或者一個聲音片段;你可以設計一個實體空間,或者寫一本小說。我們試圖用這樣一種方式來教導你,讓你想要的回應與你想要傳達的信息相稱。
“平面設計只會出現(xiàn)在 Pinterest 和 Instagram上?!?/span>
這就回到了你所說的藝術“大爆炸”——不是讓信息以你所知道的方式來傳遞,而是根據(jù)你想要傳達的東西來調整你自己。
我認為我們正處于一個奇怪的時代:標題應該是“平面設計已死”?!澳承┓矫妫_實是這樣的,不是嗎?”平面設計只能在 Pinterest 和 Instagram 上看到。
當你談到平面設計,你實際上指的是什么?
這問題問得很好。公司越來越需要用戶體驗設計師、程序員、和社交媒體營銷專家。這與商標、品牌、海報或傳單無關——這些都是現(xiàn)實世界中的東西。人們除了點外賣外也不需要直接寄送了。你買不到雜志,因為它們都在網(wǎng)上,它們已經(jīng)不再是真正的設計了。
這太挑釁了。
的確如此,我是說,你會建立一個模板,但僅此而已。這很公式化,你并不是獨立地設計每一篇文章。因為現(xiàn)在這都是后端工程和前端營銷。因此,平面設計往往會更多地出現(xiàn)在書籍和出版中。它自身已然變成了一個產(chǎn)業(yè):為平面設計師進行平面設計。
“你現(xiàn)在買不到雜志,因為它們都在網(wǎng)上,它們已經(jīng)不再是真正的設計了。平面設計本身已然變成了一個產(chǎn)業(yè):為平面設計師平面設計?!?/span>
所以說平面設計在人們日常接觸的事物上的應用已死嗎?
沒錯。現(xiàn)在的平面設計更多是為平臺構建模板,以及為可視化語言構建工具箱。它不再是在雜志上進行美麗的頁面設計,因為那些雜志早已不停留在紙質實體,而是在數(shù)字環(huán)境中,在可擴展的跨平臺數(shù)字環(huán)境中,這樣做早就不適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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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你的學生畢業(yè)時,你會給他們什么建議呢?
第一,了解你工作的環(huán)境。理解客戶的觀點、社會背景、你必須處理的政治問題——身份、權力、偏見——這些都必須成為你有意識實踐的一部分。它不僅是去上大學或藝術學校,學習平面設計,想辦法在畢業(yè)后找到一份工作。更重要的是你需要運用技巧,去探索,去面對這個你僅需回應而非控制的世界。
一些學生終將從聲音設計專業(yè)畢業(yè),轉行圖形設計師,或是從動畫畢業(yè),轉行字體設計師。那些老式的技能頭銜已不再是身份證明。這并不是說平面設計已死,平面設計師已死。而是我們的工作性質已發(fā)生了劇變。我們需要做的是要將視覺能力賦能他人。所以我想,平面設計的前100年,可能是從達達開始,到 Covid結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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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Emily Gosling,
照片 ©Neville Brody ,
翻譯許嚴尹